冬月初四是哪一天(1992年冬月初四)

他如今是探花郎,怎还会想起我这个糟糠妻?

重生三次都难逃一个死字,怎的这回一切都不对劲了?

我那三世都只是个探花的夫君突然成了状元郎。

「阿许,我来接你上京城」

我一退再退,恨不得遁地三尺。

「乖,这次不休妻,也不杀人。」

7.30 更新

1.

罗彦之在天未亮时离家。

我送他到镇子上,将亲自准备的考篮递给他。

「路途遥远,夫君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难得用温柔的语气应好,上前来抱住我,「阿许,我定让你成为人人羡慕的状元夫人。」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暗自不屑地笑着。

罗彦之三次进京赶考都这么与我说。

但我知道,他成不了状元才,注定只能考取探花。

我已经重生三次了。

五蕴镜中清楚地记载了我的每一次结局。

第一次,罗彦之是风光的探花郎,在诗会中吟了首秋菊而名声大噪,安成郡主对他一见倾心,两人在盛京成婚,如鼓琴瑟。

而我,李知许,他的妻,在家乖乖等了他五年后只得了一纸休书,伤心欲绝,投湖身亡。

第二次,我偶然间得到了五蕴镜探破前生,于是在罗彦之进京后我便随他而去。

我以为这样便能捍卫住我的婚姻,没成想,他半点夫妻情分不顾,与那心如毒蝎的郡主合谋。

那一次,我被郡主掳去活活打死!

想起五蕴镜中那一幕幕前尘过往,我满心悲愤。

我与罗彦之是少年夫妻,十五及笈之后我就嫁予他为妻,多年来操持家务,任劳任怨,是街坊邻里间人人夸赞的贤妻。

最初两年,我也与他和睦美满,但很快罗彦之就厌倦了我。

他深夜买醉回家,曾一脸凶狠地掐住我问,「你家怎就那般下贱?人人都笑话我妻乃商贾出身!」

他一向瞧不上我,成为了探花郎,又怎会想起我这糟糠妻?

黑夜并不长久,远方的红日已渐渐升起,我望着马车越走越远。

食物中我投了毒。

这一回,我要让罗彦之血染考场,杀人偿命!

2.

下午我就去了棺材铺里定丧葬用品,我要为罗彦之风风光光办场身后事!

一切就绪,只等官家来通知我去给罗彦之收尸。

但罗彦之的死讯迟迟未到。

五蕴镜的镜面如水般形成一个漩涡,再停下时,预言已经上演。

我看见身穿飞鱼服的人快马扬鞭而来,领头的红袍亲自将我捉拿归案。

东门广场,大刀一挥而下,我的人头落地。

掺了砒霜的吃食被罗彦之在考试前让给了一个权贵家的公子,那人食用后七窍流血,死状惨烈。

不!我不能再重蹈覆辙!

此时考试已经结束两日了,我不知道京城里的人是否已经冲我而来,去屋子里拿够盘缠准备逃跑。

马蹄声响起,有人凶神恶煞地吆喝行人让路。

我的面色刷白,已经来不及了……

五蕴镜桀桀地笑了起来,镜中循环起我人头落地的场景。

「李知许,这就是你的命,逃不掉,逃不掉的!」

从前唯唯诺诺地想做个好妻子尚且不得善终,而今杀不掉罗彦之,结局更是凄惨。

我冷笑一声,一把拿起五蕴镜往地上一摔。

「我绝不会认命!」

我从后院的狗洞逃出,向城门一路狂奔。

就在我排队出城时,有人驾马一路高呼,「关城门!」

我偷溜出人群,准备往巷子里跑,可随后而来的追兵已经发现了我。

我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一支利箭从后而来穿透我的心脏。

我回头望去,为首那人鹅帽锦衣,暗红色衣袍上绣有四爪飞鱼纹。

他冰冷的眼眸里,我不甘地回望,内心仍在嘶吼着。

「我不认命!」

3.

我走上了奈何桥,有白衣人头戴鬼面立于桥的尽头。

他手执汤勺,一手叉腰望着我。

「哟,这次回来的这么快?」

这声音不男不女,无比尖锐。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招呼我上前去,拿起汤勺在沸腾的汤里搅动,「李知许,你来看。」

我到圆鼎旁边去看,汤中的影像逐渐清晰起来,有穿着怪异的女子满眼泪光,蹲在墙角歇斯底里地痛哭。

「这……是我?」

太奇怪了,五蕴镜中我只有过往两世,那这汤中的女人是谁?

前尘往事如戏一般,不过几个场景,便是我的一生又一生。

他怪笑着,手扶在被烧红的锅口上。

「你还真是每一次回来都要问同一个问题?那是你的第一世。」

鬼面说,我曾是大凶大恶之人,要经七世品得人间七苦才可入轮回。

我本已历完六苦,偏偏在最后一世怎么也不愿放下生前苦。

人之七苦不过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我始终无法释怀的不过是所谓的求不得。」

鬼面怪笑着,捞起身旁破破旧旧的碗来盛上一碗汤。

「李知许,要参透这第七苦,不难。」他将花碗递到我跟前,「喝下它,便入轮回去吧。」

喝下它,心甘情愿地了结前尘,这七世之苦便彻底结束了。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走马观花地回顾着我反复重来的那一世。

「李知许,就这样认命了吗?]

我看鬼面的眼睛,他在期待着我的回答。

认命吗?

认了吧?

从前与罗彦之吵了架后,隔壁的婶婶讲说要认命,后来得到琉璃镜以为可以改变自己的结局,可五蕴镜也说要我认命。

鬼面在期待着我说出那两个字,他的眼神太过直白。

我望着汤中自己似笑非笑的脸,接过了鬼面手里那碗汤。

鬼面望着我将汤捧到嘴边越来越兴奋,「喝下它,一切便算过去啦!」

我却将手一松,任碗落地摔得更加残破。

参不透又如何?我偏要与这所谓宿命对抗到底!

4.

人死之后便入黄泉,去奈何,饮尽孟婆一碗汤后便可入轮回。

轮回之外,还有一口井便是孟婆熬汤的神农鼎,名曰往生。

往生井不去轮回而入循环,往生者,在某一个时空里循环往复不得出。

鬼面说我就是一头倔驴,明明忘却前尘就能入了轮回,却偏偏每一次都要去往生里撞得头破血流。

坠入沸腾的孟婆汤时,我只觉得身体仿佛要被撕裂,有无数过往的画面在下坠时迅速消散。

前两次重生时发生的一切我都清清楚楚想了起来,有眼泪无声无息消散。

再睁眼,又是杏花春雨时,我在桌旁小憩,一抬头便见罗彦之手握书卷,学地正是专注。

这应当是科举的前一年,我和罗彦之尚在情浓时,他读书,我便在一旁为他研磨添茶。

见我醒来,他只是稍稍抬眼,继而又将目光转回了书中。

「阿许,茶凉了。」

我望着他,这就是那个爱不得也恨不得的男人。

茶凉了,有多少个梦醒的午后,他都像这般云淡风轻地与我说,「茶凉了。」

怔神之时,从前的种种忆起了太多,我这最后一苦,不过所求太多。

幼年时娘亲告诉我,女子当贤,相夫教子,与一人终老便算圆满。

罗彦之是个穷秀才,我嫁给他,予他钱财,为他照顾家中长辈,满心欢喜以为他高中之后两人能够举案齐眉,携手到老。

但他负了我,哪怕是我愿随他上京重头来过,他亦做了那无情人。

此乃我情之不得。

第三次重生后,我得了五蕴镜,急于摆脱上一次的悲剧,想要报复他,一心求他去死,没成想却是自己逃不过一死。

此乃我恨之无果。

「阿许?」

罗彦之放下书来探我的额头,「身体有不适吗?」

我摇头,去握住他的手。

「彦之,茶凉了,我去换茶。」

5.

这是我第四次重生在第七世。

不都说我参不透一个求不得吗?

这一次,我便不求情爱,不问恩怨与仇恨,只要安稳过了此生。

花开花谢,岁序更替,又是一年盛夏。

七月中旬,我为罗彦之准备好文房四宝与干粮,再一次送他去赶考。

暮色中的马车越走越远,我转身拿上包裹也离开了那个我有着三世记忆的家。

五蕴镜问我要去何处,我答不上来。

「那你便往东走吧。」

「为何要往东?」

镜中的影子逐渐清晰起来,有红袍手里拿着我的画像四处寻人。

那是上一次一箭将我射死的锦衣卫!

「李知许,往东走,司榭在等你。」

镜子又恢复如初,我看见镜中的自己忧心忡忡。

「司榭是谁?」

「就是那个红袍锦衣卫。」

我觉着这破铜镜心思颇坏,上一次要我认命,这一次让我给仇人送上门去。

「他在东边我就去西边,这一次谁也别想把我再搅进去!」

镜子急了,吱哇乱叫一通,说什么它是我的引路人,我必须要听它的话。

我将它收进行囊,驾着马就往西去。

行路不过两个时辰,我被人拦了路,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

我把食物分给他,小乞丐感激不已,说要送我一卦。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你还会算卦?」

小乞丐掐指算着,嘴里嘀嘀咕咕,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是嘀咕一阵。

「姐姐,我送你一个故事吧。」

「不说算卦吗?怎么讲起故事来。」

小乞丐也不理我的问,自顾自地讲起来。

「从前有一个凡人被天帝看上要提拔他去天上做神仙,但这准神仙的未婚妻不愿放手,跑去天上大闹一番,天帝震怒,就将女子罚去了地府做苦力。」

「女子在地府受尽折磨,很快就和天地服了软,于是天帝一高兴便给女子也封了神。」

小乞丐的一通胡说还真给我逗乐了,「这故事哪儿听来的?天帝为何要提拔两个平平无奇的凡人做天神?」

「姐姐,你就没听懂什么道理?」

这破故事我还真没悟出什么来。

小乞丐见我这模样大叹一口气,摇头晃脑起来。

「姐姐,顺应天命才是万物之道。」

6.

小乞丐的故事我并没放在心上,一路向西,到了苏城。

苏城景美,小桥流水人家煞是怡人,冬暖夏凉,是一个安居的好地方。

我在城中租下了一个铺子,准备重操旧业,在这里为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来。

我兴冲冲去找了工头商量如何装修铺子,人一走,桌上的五蕴镜便开始扫我兴了。

「李知许,别折腾了,你在这儿又呆不长久。」

「苏城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还有人能来这儿找到我不成? 」

五蕴镜闻言,镜面又开始泛起破浪来,我扯过布一把将它盖住。

「你那些预言我不信,休要蛊惑我! ]

可我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人找了过来。

我看着眼前的罗彦之一身喜庆的红色官衣,身披红挂彩,头顶戴着状元帽有些一言难尽。

这人不是回回只能考个探花吗?怎么这一次突然就成状元郎了?

状元郎此时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我,「阿许,我来接你上京城。」

我吓的往后连退三步。

「我不去!」

他步步逼近,将我揽进怀里。

「阿许听话。」

我挣扎几下无果后,索性横下心来。

「罗彦之,我们和离吧!」

他仍旧是一副笑意盈盈地样子,「夫人说什么胡话呢。」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言相劝,你都在京城有郡主了,还来缠着我做什么?

我可不想再被人活活打死一次!

罗彦之摸摸我的后脑勺,似是安抚的话却给我吓得一身冷汗。

「乖,这次不休妻,也不杀人。」

7.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我感觉自己一定是掉进了一场处处是杀机的棋局里,走的每一步都是陷阱。

罗彦之似乎同我一样重生了很多次,可这往生中又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

「阿许,入往生者并非全如你一般。」

我不解地望着他,可罗彦之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再未言语。

我们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到了京城,早有人得了令在府外候着。

红色朱漆大门的顶端悬着一块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字是圣上的亲笔。

「罗府」

我读着那匾额上的名字,忽地心生出几分悲凉来,从前几世我需得绞尽脑汁才能混进去的府邸,如今就近在咫尺。

「大人。」

老管家迎了上来,对我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这是夫人,吩咐人替夫人收拾行李。」

罗彦之吩咐好管家后便来牵我的手,他领着我进门,我们穿过曲折游廊,走过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

站在一处种满了花的小院前,罗彦之俯在了我的耳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阿许,这是我们的家。」

这句话似乎穿越了太多时间,那一刻,我可耻地又心动了。

我还记得从前与他七夕游街,我们在小河边放走写满心愿的花灯

「你许的什么愿望?」

那时候,满河的灯光摇曳,他站在桥头含情脉脉地告诉我说,「我的愿望是要在盛京给阿许一个家。」

隔着几世光阴,隔着命债血仇,他却仿若从前什么也发生过一般。

我的眼发干,那一丁点的悸动也因为管家的到来而消失殆尽。

「大人,郡主来了。」

我察觉到了罗彦之的身体僵硬起来,他松开了我的手。

「阿许,我去去就来。」

我笑了起来,我真傻,差一点又被骗了呀。

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而是新科状元与安成郡主的爱巢。

8.

按照过去几世的结局来看,我如果再和罗彦之纠缠不清,那后果一定惨不忍睹!

可罗彦之不愿意放我走。

他近来每一晚都缠在我身边,总爱说些奇怪的话。

「阿许,我不会再错了。」

他真的很可笑,明明自己抛弃了我数回,如今却又当又立说什么不会放手,仿佛被辜负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我还没想到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永远离开,安成郡主却先一步找上了门。

她在花厅等我,一身大红罗裙,桃腮杏面,倾城绝代。

「你就是李知许?」

郡主捏着我的下巴仔细看了我好几眼后眼里露出些许嘲讽来。

「赝品果然就是赝品。」

我感觉她鼻孔里的气全在往我脸上喷,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听说阿彦哥哥在乡下找了个本郡主的替身,今天见了真人,可真是失望。」

我又迷茫起来,什么替身?

我望着郡主的脸,这才惊觉我与她竟然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眉弓骨上面那颗小小的痣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

四世夫妻,他一直都拿我当替身?

难怪!难怪!

难怪他中了探花就与郡主在京成婚,难怪他会任由郡主将我打死!

我那些早就渐渐消磨掉的恨啊怨啊在这一刻全都涌了出来。

安成郡主还在我的耳边喋喋不休,她每个字的嘲讽无一不在提醒我的愚蠢。

真是受够了啊!

我笑着起身,抬手扇了安成一耳光。

「阿许!」

是罗彦之来了,我的眼睛已经开始发黑,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总归不是什么好脸色。

郡主的咒骂声也变成了娇滴滴的抽泣,我听见她嗲兮兮地喊「阿彦哥哥。」

在我彻底晕过去前,我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淡淡的清茶香,承载了我太多的悔恨与眷念。

9.

「李知许,你的心乱了。」

谁?是谁?

我处在一片云海中,清冷的女声自头顶上方传来。

「往前去,信自己,莫回头。」

那声音飘渺,越来越远,我周遭的云开始流动,在远处聚成一团。

五蕴镜比平时大了十倍就立在我跟前,我往前去,镜中的安成郡主冲着我笑。

我看见罗彦之将她搂在怀中,为她拂去肩头的落花;我看见他们携手走在盛京的夜市,他温柔地解下披风覆在她身上;我看见他们一起去放花灯,罗彦之提笔许的愿望是,与她永不分离……

「李知许,这就是命呀。」

我红了眼,五蕴镜中仍在展现着一幕幕罗彦之与安成的恩爱场景。

这一世,我与自己说要不求情爱,不问恩怨与仇恨,可身在局中,我心不由我。

「他们命中注定,我又算什么呢?」

订亲之前,我特意去过一次姻缘庙,庙里的师傅说,我未来的夫婿与我有着三生情缘。

可镜子却告诉我,这所谓的缘定之人与旁人是命中注定。

在往生里的这四世,我似乎一直都挣不脱一张网,我与罗彦之所谓的情不过是宿命的戏弄,对我的戏弄。

「李知许,回去吧。」

五蕴镜镜面掀起的漩涡为我打开了一条甬道,穿过去就能回到奈何桥。

「李知许,回来吧。」

鬼面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我走到入口处,可以看见他正向我招着手。

历尽人间七苦已是大磨难,又何苦要执着于一世既定的结局?

我一步步向甬道的另一头走去,五蕴镜和鬼面不断催促我往前,耳边忽地响起了那清冷的女声。

「李知许,信你自己。」

10.

醒来的时候,罗彦之守在我的榻前,他身边站着的居然是那锦衣卫!

我最终还是没有回去奈何。

这一路走来,我从未服过这所谓的命运,又岂能轻易就回去了?

五蕴镜叹着气,最后与我说,「一定要去找到司榭。」

没成想,不待我去找,人就自己到了我跟前来。

「司榭。」

我哑着嗓子,喉咙里直冒烟。

罗彦之将药递到我跟前来,语气温柔,「阿许,先喝药。」

我没有理会他,仍直勾勾地盯着司榭。

五蕴镜虽一直在引我认命去轮回,但它的预言却从没出过错。

「你一直在找我吗?」

司榭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问话,冷着脸点头,「把药喝了。」

罗彦之和司榭暗中几个眼神来往,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罗彦之在我将药喝完后便走了出去,司榭顺势坐下来。

「知许,你想问的我都会尽量告诉你。」

他叫我知许。

「你之前拿着我的画像找我,为什么?」

「有人给我的任务。」

「什么人?」

司榭蹙眉,「知许,还不到该告诉你的时间。」

「你也是重生而来?」

「这个世界真正重生的只有你。」

什么意思?我的心如擂鼓般狂跳起来,重生的只有我,那罗彦之呢?

[知许,往生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往生,我们所有人的存在都不过是为了你。」

我呆滞地望着他,似乎掉进了一个更大的谜团。

往生,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往生。

11.

我在塌上躺了三日,罗彦之就守了我三日。

我时常看着他发呆,我以为他同我一样重生了四次,却没有想到他其实一直都在往生的世界中。

我想起罗彦之到苏城去找我时说的话。

「阿许,入往生者并非全如你一般。」

那时不解他所言为何,如今全都透彻了。

往生就像是时间的循环,每个人都在这个时空里按部就班,顺着既定的结局走完一生。

司榭是这个时间里的人,罗彦之是,安城郡主亦是,因为我一次次固执地想要重来,他们都得一次次配合我走到结局。

「彦之,前几世你我之间的结局,都是早就定好了的对吗?」

就像是有一本话本子,他从前对我的好,他后来对我的恶,不过都是一场戏罢了。

罗彦之伸手想摸我的头,我挡住了他,这些亲近的举动早就不应该了。

「阿许,世事无常,我们以为的结局也不一定就是结局。」

嗯,这话也对,否则前三次我的结局怎么会都不一样呢?

往生的世界确实会因为我的到来而一次次重启,我会遇见什么人,发生哪些事都早已被规定好,我只能顺着既定的方向走,哪怕是我强行更改了过程,结局却也绕不过去。

第二世我打破规矩去了京城,第三世我想要毒杀罗彦之,还有这一次逃去苏城,兜兜转转,这一切似乎都变了,其实又都没变。

「彦之,这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想起那年初春,桃花漫天,我将满怀的春心系在姻缘树的枝头,祈求神明佑我与未婚夫和睦美满。

「我们之间三世情缘,是我误解了,没有人规定说,这三世情缘会如我所求那般圆满。」

从我将红线系上姻缘树时,就注定了我的结果。

13.

在往生里的时间越久,爱恨似乎都消磨得越快。

病愈之后我本想回苏城,可罗彦之将我拦在了罗府的大门前。

「阿许,你要相信我。」

我看着罗彦之冷笑,「我凭什么信你?远离你,于我才算幸事。」

他摇头,欲言又止,「阿许,往生世界的法则如此,我必须保证你在故事中。」

昨夜我从五蕴镜中窥探未来,罗彦之会在盛京的初雪时一剑将我刺死。

我生生世世的结果都捏在他的手里。

我与他在府门前对峙,久久僵持不下。

马蹄声急,司榭一路疾驰而来。

「知许,想请你听个故事。」

我与司榭往罗府的花园去,罗彦之远远跟在我们后头。

「大人,不知是要与我讲什么故事?」

他凝视着我,许久之后才开口讲话。

「关于两个准神的故事。」

小乞丐也与我讲过这个故事,顺应天命,凡人成神。

「混沌初开,有凡人名彦之,他生而拥有姻缘神力,天帝有意提拔他为月神,专管人的姻缘。

姻缘之神,历情劫后方可成神,准神却在去投胎时,在冥府的奈何桥头遇到 了他的劫。」

司榭负手望着满园的娇艳,长长叹息一声:「那是老孟婆院子里长大的姑娘,也是准神在凡间的妻。一个久居冥府,一个却是九天之上的新神,姑娘也不过是准神命定的一场劫。」

「命定的劫?」

这些做神仙的也真是可笑,总爱掌控他人的命运,这些天来,我已经听了太多次关于宿命的言论,可笑至极。

「准神没有渡过情劫,可天帝依旧破格让他掌管了姻缘司,那个姑娘后来大闹月神宫,被天帝抹去记忆罚进了轮回。」

后来的故事,我都知道了。

那个姑娘历尽六苦,却在第七苦久久寻不得出路,坠入往生。

一世又一世反复地重来,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滑稽。

14.

「可你又是谁呢?司榭。」

你又为何要在这一次重生告诉我这个故事?

还有罗彦之,不在那天上做他的姻缘神,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往生中?

司榭不肯再与我多说,留我一人坐在凉亭中沉思。

我是孟婆手底下的小姑娘,而罗彦之是月神,在几百年前他就抛弃我去了九重天做神仙。

可这些都不是司榭口中的那个真相。

司榭讲的故事与那小乞丐讲的故事其实大有出入。

司榭的口中,我大闹天宫被罚来历七苦,而小乞丐的故事里,我则早早就和天帝服了软,被天帝封了神。

那我又究竟是不是神?

罗彦之立于我的身后,我不言,他亦不语。

「彦之,我到底是谁呢?」

我有试图去回忆从前的事,却是一无所获。

罗彦之伸手想要抱我,我连忙往后退了三步。

「阿许,你不是谁,你就是你。」

他也和我打哑迷,没有人愿意正面回答我!

我怒极,气冲冲回了房,将五蕴镜拿出来询问,没成想连它也避而不答。

「李知许,莫回头,往前走。」

镜子里意外地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女声,那日我往奈何去时便是她唤醒了我。

「你是谁?」

五蕴镜的镜面没有丝毫变化,我看不到镜子那头的人,但她应是能够看见我。

「吾乃蕴镜之主。」

「你认识我?」

她轻笑一声:「吾乃往生的缔造者,自然认识你。李知许,时机一到自会有人来告诉你一切。」

「时机若一直不到呢?我总不能稀里糊涂就在往生里又结束一次吧?」

「李知许,人生难得糊涂一次,不如信你自己。」

她如风般来,如风般又去,留下一个更加糊涂的我。

15.

入秋以后,罗府上下都忙了起来,据说圣上给罗彦之和安成郡主赐了婚,两人将在冬月完婚。

我从正妻降为平妻。

五蕴镜的预言已经开始,他将会在盛京的初雪时杀了我。

镜中的女人后来也出现过两次,她说我必须留在京城,往生的世界才会正常运转。

命运与结局从都不是既定的,司榭是那个写下我每次结局的执笔人。

「所以我的结局都是你写下来的?」

我看着坐在我跟前品茶的司榭怒火中烧。

「是也不是。」

他示意我坐下,替我斟茶:「结果是这个世界的规定,我不过是根据每一世的发展为你写下不同的结束。」

「那这一次呢?你要写什么?」

司榭凝望着我,意味深长。

「知许,你的选择就是我笔下的故事。」

我似乎懂了,信我自己的选择,才有可能改变一切。

这些日子我很少在府中看见罗彦之,倒是安成郡主时常来我院子里。

她没有与我来说话,只是静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时是看书,有时又是闭目小憩。

可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到我身上,带着几分贪婪。

司榭某日里来院子里寻我,与安成碰上后便匆匆离开,没过多久他又去而复返,身旁还跟着罗彦之。

「郡主」

罗彦之的面色有些难看,甚至没有给安成行礼。

「大婚的菜谱今日列了出来,郡主可要随我去看看?」

安成望着我得意地扬起眉来,跟在罗彦之身后走了出去。

我的心里意外地无波无澜,笑着请司榭坐下。

「知许,罗彦之与安成的事,你不必在意。」

我拿着茶盏有半刻怔神:「他们如何,往后都与我无关了」

「知许,你应该给他一些信任。」

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是月神,几百年前我就是个被抛弃者。」

镜中之人告诉我司榭乃往生的执笔人,可以信任,但我却不敢信她和他,更何况是罗彦之?

「司大人,事到如今,我只能信我自己。」

16.

罗彦之吩咐人看住了我的院子,不允许安成再来。

司榭也告诉我说,要离安成远一点。

我隐隐察觉到他们似乎很紧张,并不是因为罗彦之与安成大婚在即,更像是藏了什么秘密。

到了十一月,罗彦之甚至不再允许我出院子,五蕴镜也没了动静。

冬月初四,安成与罗彦之的大婚之日。

府里挂满了大红色的喜结,外边儿锣鼓喧天,喜乐声由远及近,应是罗彦之迎亲的队伍归来。

从前我偷偷去过他们的婚礼,那时罗彦之身着的大红喜服精美华贵,比我与他成婚时所穿的喜服胜出十倍不止。

我也是在那次婚宴被罗彦之发现的,他将我关在地窖里整整一周,后来安成郡主派了两个人来,一人一棒子将我活活打死。

如今,他们又将成婚,我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痛心疾首与仇恨。

一本书,一盏茶,这府中的热闹与我毫无关系。

晚饭后忽地很困,在小塌上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到了另一间屋子。

喜烛摇曳,床上铺满了桂圆大枣,红色的囍字有些刺眼。

这是婚房!

屋子里没有人,我正欲往外走,罗彦之推门走了进来。

「你什么意思?」

我冷眼看着他,将他眼底的那些柔情忽略得彻底。

「阿许,我还欠你一场大婚。」

他又在和我讲笑话了:「今日与你拜堂成亲的可是安成郡主!」

罗彦之上前来欲要搂我的腰,被我躲了过去。

「阿许,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他带着我往外走,一路往前竟然到了地窖的门口!

天上忽地飘起银白的细雪来,我有些恍惚,盛京在今日迎来了初雪。

地窖就在我的跟前,罗彦之望着我的神色晦暗不明。

我知道,预言将至。

17.

罗彦之会在盛京的初雪时一剑将我刺死。

这是我早就知道了的结局。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按照那些人规定的轨迹走!

似是看出了我内心所想,罗彦之有些强硬地把我带进怀里。

「阿许,我说过的,这一次我不会再错。」

「罗彦之,你错与不错都没有意义了。」

他低头在我耳边喃喃,「阿许,一切都快结束了。」

他牵着我往地窖里去,司榭竟然就站在门口。

「来了?正好。」

司榭侧身让我们进去,他的身后,安成被麻绳五花大绑,嘴里塞了白布条。

我疑惑地望向他们,完全没想到安成会被绑在这里。

「阿许,一会儿我和司榭会控制住安成,你要抓住机会吞噬她。」

吞噬?

司榭说,其实我与安成本是一体,我乃本体真魂,而安成不过是我入往生井时散掉的一抹残识。

她在往生中得了些机缘,修成肉身,却始终缺少完整的神魂。

安成想要成为一个完整的个体,就必须要吞噬掉真魂。

「可是……被她吞噬掉,我又如何重来?」

司榭与罗彦之一言不发,他们也不明白这其中是何缘故。

安成那张与我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在此刻扭曲起来,最后与我变成了一个模样!

她恶狠狠地盯住我,在嘴里的布被拿掉的那一刻疯狂地吼叫起来。

「阿彦哥哥,我才是真魂!我才是真魂阿!」

她撕心裂肺地哭嚎着,罗彦之不为所动,与司榭一起结印将她困在法阵中。

像是有某种指引,我走至安成跟前时,她的身体便逐渐化为一抹细光涌向我来。

我走入了一场无边的幻境,行至奈何。

18.

奈何桥上空无一人,鬼面也不见踪迹。

「李知许!李知许!」

是安成郡主!不,是那抹残识!

她的声音自圆鼎中而来,我往汤中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李知许!我才是真魂!我才是!」

她怒吼着,激得汤面越发沸腾。

「你不过一抹残识。又何必叫嚣?」

闻言,她大笑起来,毫不隐藏嘲讽之意。

「我是残识?我是真魂!如若我是残识,阿彦哥哥怎会娶我?」

对啊,在百年前的故事里,月神可以弃了阿许,而在如今的故事里,也终归是罗彦之另娶了郡主。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月神为何会出现在往生中,如今来看,他对我终究还是有几分愧疚吧?

他应是想助我历劫,却成了我命定的劫。

我说:「可你终究只是一缕残识罢了。」

残识阴测测地笑起来。

「他可是亲自将你送来于我吞噬掉,李知许,这一次的结局也不会变!」

她从汤中冒出圆圆的头顶来,脸上淌着些鲜血。

她向我袭来,在我动手之前,一把剑从后飞来插入了她的心脏。

盛京的第一场雪时,罗彦之果然亲手杀了“我”。

19.

幻象散去,残识的身体也消亡了。

吞噬掉她之后,我回忆起了百年来的种种,望着面前一脸担心的罗彦之,心如死水。

我是孟婆,混沌中孕育出的初神。

女娲造人后,我便与北阴共建了冥府,在奈何桥头支起了神农鼎,一碗孟婆汤,便是凡人每一生的终点。

我每天要看见很多人,孟婆汤中亦会看见许多的故事,但彦之是个例外,我看不到他的一切。

我记住了他。

彦之第五次路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后与我笑了笑。

「我还记得你,一直记得。」

孟婆汤可以让他忘记生前的一切,却从未忘记过奈何,亦从未忘记过我。

彦之说,他自有记忆以来便时常做梦,梦见姑娘递给他一碗汤让他走好,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姑娘是孟婆。

五次的人生都如风般过得飞快,每到弥留之际,他都会梦见我,冥府锣鼓喧天,孟婆阿许坐在白轿之中嫁予他为妻。

天神司榭擅写故事,执笔时写尽了人生百态,人之命运皆由他定。

我去问过司榭如何写的彦之的生平,却不料宗卷中空空一片。

彦之不再愿意去轮回,留在了冥府,成为了我身边给亡魂递汤的人。

我们很快相爱,如他梦中那般,我坐上了花轿。

成婚那日好不热闹,就连天帝也来了,可他并未带来祝福,而是带走了彦之。

我后来才知道,彦之原来是天帝一早选定的月神,在凡间观情欲,察情爱,时间一到便要归位。

我大闹了九重天,却不成想,彦之只是皱着眉指责我胡闹。

回忆里彦之指责我的神色是那么真切,可如今望向我时又满目柔情。

这份情,从百年前起,就是一场虚假的盛宴,唯有我一人沉浸其中。

20.

「阿许……」

「彦之,你不该来这里的。」

月神陪着我在这往生井中蹉跎,不知会耽误多少人的姻缘。

「阿许,我答应过你的,永远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哦,我想起了,百年前的奈何桥上唯有我一人,光阴寂寞,彦之来时便承诺,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我只是浅笑着看他,「可你早就失言了。」

人间七苦,我经历了太多,从前放不下的那些情呀爱呀,如今倒是看得淡了。

孟婆的职责是消抹掉生魂的记忆,不应在这轮回井中与人再作纠缠。

「彦之,从前种种,不重要了。」

彦之似是松了口大气,司榭也望着我笑。

他们似乎都在等我这句话。

情之不得,如今不重要了,执念解开来,这第七苦也便破了。

天边响起一道惊雷,云也停滞在空中。

我看见自天际起,头顶上方的天都慢慢化成了镜子,我们所处的世界被四方的镜面包围起来。

再有惊雷起时,镜面开始出现裂痕,随着惊雷阵阵,上方的镜子被破出一个大洞来。

「回来吧…回来吧…」

是从前出现指引我的那个女人。

她轻声的呼唤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

四方的镜面全都碎裂,这一方小小的世界瞬间坍塌。

21.

我置于黑暗中,远方有一抹淡淡的金光在指引我前去。

「李知许。 」

是她在呼唤我。

我从碎片中穿行而过,终于走到那抹光前,见它渐渐淡去,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来。

她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望着我淡淡地浅笑。

我惊异地望着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往前去,信自己,莫回头。」

我在这一刻顿悟。

她,原来就是我。

不对。

之前残识吞噬了我,我却依旧安然无恙。

原来我亦不是我,与那残识相差无几。

不过是一缕残缺的魂。

我是混沌初神,冥府孟婆,蕴镜之主。

孟婆为世人熬一碗忘情,抹去千万虚妄之念, 我见了世人太多的爱恨情仇,却始终领会不得何为情爱。

直到我遇见了彦之,与他相恋,与他相离,爱而不得。

我越来越失魂落魄,再也抹不掉亡灵的妄念。

我只得为自己打造了一个牢笼,由五蕴之力造镜。

原来,天帝的惩罚和往生里发生的故事都只不过是我编造的故事。

是我自己将自己罚去历经七苦。

我去天上请来司命之神写下我每一世的结局,给自己规定好那些我绝不愿走上的轨迹。

人生七苦,便是七个故事。

如若我能在镜中世界参破七苦,打破既定的结局,妄念即消,便可归位。

如若坠入往生,不饮孟婆汤则只得反复重来,直到苦字参破方能离开。

司榭扮作鬼面在奈何桥头等我归来,罗彦之听说后以真身入镜只为带我离开。

我为自己编造了完整的故事与记忆,镜子与司榭都会诱哄我认命。

人有三魂,五蕴镜上覆着真魂,便是我为自己留下的指引。

另外两魂则去了镜中世界。

有一识悄悄逃走,在往生法则生成时混进了故事中,成了安成郡主。

故事里,我依旧为情所困,在求不得苦中找不到出口。

最初的投湖身亡就是我为自己定下的第七世结局,求不得苦。

彦之也在走剧情时发现安成郡主是我的一抹残识。

我第二次重生,他本想替我捉来那抹残识,阴差阳错又被钻了空子,我被安成打死。

第三次,基本故事出现偏差,司榭只能亲自进入镜中结束我的一生。

我陷入往生的循环中,始终有太多的求不得,放不下。

直到今日,我终于看淡了与罗彦之的种种过往。

我愿意放下了,爱恨皆不重要了。

妄念消散,执念已解。

孟婆,终该归位。

22.

我回了黄泉,依旧在奈何桥头为过路的亡灵送上一碗忘情水。

罗彦之回了九重天,继续做他的姻缘神。

百年之间,我已不再会对凡人的情爱好奇,亦是习惯了那些悲欢离合。

我会让亡灵再看看生前的故事,与过去道了别,一碗孟婆汤便是新的开始。

「下一位!」

我为亡灵送上孟婆汤,他一饮而尽。

「我还记得你。」

这话从记忆深处而来,我抬头看向那人。

他将花碗递给我,轻轻笑了起来:「阿许,再多的忘情也不能让我忘记你。」

眼前的人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只需要一个浅薄的笑意便能轻易撞进我的心里。

只不过,一切又都不再是从前了,月神与孟婆不过故人。

我亦笑了起来,为他再续上一碗汤,客气寒暄。

「彦之,好久不见。」

[完结~」

随机掉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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